8277 明宣德 青花牵牛花双耳倭角瓶
LOT号 | 8277 | 作品名称 | 明宣德 青花牵牛花双耳倭角瓶 | ||
作者 | -- | 尺寸 | 高14.2cm | 创作年代 | 明宣德 |
估价 | 1,800,000-2,800,000 | 成交价 | RMB 2,070,000 | ||
材质 | 形制 | ||||
「大明宣德年制」款 永不凋谢的宣青之美 ——明宣德 青花缠枝牵牛花纹倭角双耳瓶赏析 宣窑是为中国陶瓷史上最辉煌的一页,前后十年,历时虽短暂却成就了艺术美学上一段经典的传奇。明人张应文《清秘藏》赞誉“我朝宣庙窑器,质料细厚,隐隐橘皮纹起,冰裂鳝血纹者,几与官、汝窑敌。即暗花者、红花者、青花者,皆发古未有,为一代绝品”。嘉靖朝谢肇淛于《五杂俎》叹曰:“宣窑不独款式端正,色泽细润,即其字画,亦皆精绝”,“惟宣德款制最精,距今百五十年,其价几与宋品矣!” 宣窑如此显赫,究其原因最根本还是与宣宗皇帝本身的文艺修养密切相关,明人姜绍书《无声诗史》如此评曰“帝天藻飞翔,雅尚词翰,尤精于绘事,凡山水、人物、花竹翎毛,无不臻妙。”宣宗皇帝精通绘画,重视赵宋文艺,创设宣德画院,吸收许多著名画家入宫,汇精英于一堂,并与之交流学习,品画论道之声不绝于耳,文风极一时之盛。于此浓厚的人文氛围之中,以宣宗之文艺修养必然对其御瓷一项亲自过问与指导,必须符合其审美要求方可制样,故而造就宣德官窑品格超群,发明极多,集古今之菁华,融中外之风格,前后器类之丰富,釉色之广泛,装饰之多变,皆发古未有,是为中国陶瓷史上最辉煌的十年。 宣窑承袭前朝技艺而来,重视创新,不乏超越前朝之作,故不少器皿仅为宣德一朝所独有,本品即是其中显赫而珍罕的一例。其形隽巧可爱,独特新奇,唇口直颈,颈上附饰铺首双耳,倭角式方腹,圈足外撇。通体以青花绘饰牵牛花六朵,均以花朵正面形态为主题,茎蔓缠绕,疏密得当。青花亮丽淡雅,少见深沈之色,却依然让人可以感受到宣青的苍健与雄浑,釉色妍亮泛青,气泡密集,大小不一,显云雾状,在湛蓝色的钴料映衬之下犹如星空般深邃。釉面所见淡黄色的纹片纵横,飘逸流畅,形成美妙的“金丝”,正是历经着数百年风霜之见证。底部处理为台阶式,内书“大明宣德年制”六字青花楷书款,虽有积釉覆盖但仍不掩其笔力朴拙遒劲,古意盎然,无论其点之大小,划之长短,运笔之轻重,间架之疏密均在在彰显出明初大书法家沈度之风韵。 本品形制虽小,然其制作工艺甚为繁复,体现在铺首双耳与腹部的处理上。此类瓷塑铺首制作颇为考究,需要雕刻出一个模具,加入胎土,翻印出铺首,晾干之后运用接头泥(质量非常细的胎土兑着釉料而成)粘附在肩部。本品所饰二铺首清晰细致,斗角竖起,双目怒凸,獠牙锋利,以示威猛之状,体现宣窑瓷艺雕塑的非凡水平,令人每每视之,深刻感受宣窑工艺之美。 观察本品腹部之成型,中间隐见一道微凸的接胎痕,可知腹部亦采取翻模技法,依照要求翻印出两个倭角几何体的坯胎再上下合接而成。腹部方形倭角式处理手法,新颖而奇特,为此前所未经见,恰与14、15世纪西亚地区制造的琉璃器、金属器相近,故而本品的产生带有浓厚的外域文化色彩,在内府制样之时应该借鉴同时期西亚的器皿之设计。 纵观全器上下,除了两次使用翻模技术以外,更重要的一步就是需要高超的接胎工艺,因为在本品不足十四厘米的高度里,五个地方都需要接胎处理,比一般的方器都要复杂许多,成型难度大,稍有偏差,在烧成中极容易出现变形。故此,以本品之微,可鉴宣德一朝窑业之精进,上下里外无不处处闪现彼时窑工的过人智慧。 牵牛花作为瓷器纹饰出现,最早可见于元青花瓷器之上,永乐时期继之,但都是作为辅助纹饰,真正作为主体纹饰则仅见于宣德时期此式倭角双耳瓶。牵牛花别名喇叭花、朝颜花,为夏秋季常见的蔓性草花,可作庭院及居室窗前遮阴、篱垣的美化。牵牛花跨进传统名花行列,已有逾千年的历史,不但名见花谱、花志,而且历代有许多的诗文吟咏。例如宋人陈宗远《牵牛花》:“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晴蜓带露来。”描绘了牵牛花美化庭院带来的惬意生活。另一位宋代诗人林逋山《牵牛花》:“圆似流泉碧剪纱,墙头藤蔓自交加。天孙摘下相思泪,长向深秋结此花。”则将牵牛花与织女牛郎之民间传说相联系,寄寓情侣间相思之意。在宋元绘画中亦时见牵牛花出现在构图中,以宣宗的才情,自然对此钟情于心。 本品为宣窑御瓷经典而珍罕的名品,当今所知与之相同者唯见六例,分别为:1、天津博物馆藏品,高13.8厘米,参见《天津艺术博物馆藏瓷》彩版86,文物出版社、两木出版社,1993年初版 2、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品,清宫旧藏,高13.7厘米,无款,参见《明瓷名品图录》,第一卷“洪武窑·永乐窑·宣德窑”,彩图42号,日本学习研究社,1977-1978年初版 3、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品,高14厘米,参见《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大系——青花釉里红(上)》,页99、图93 4、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品,高14.6厘米,参见贺利《Chinese Ceramics. A New Standard Guide》,图版408,伦敦,1996年 5、戴维德爵士旧藏,典藏号A633,高14.3厘米,参见《东洋陶瓷大观》第7卷《戴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黑白图版105 6、法国吉美美术馆藏品,高14.1厘米,无款,参见《东洋陶瓷大观》第8卷《法国吉美美术馆》黑白图版55 综合本品与以上六例同类的特征,可以看出宣德此式倭角双角瓶存在有款和无款两类,后者为两例,分别是台北故宫博物院与法国吉美美术馆藏品,底部处理手法与写款者无异。青花色泽方面明显可区分出浓淡深浅二者,本品与天津博物馆藏品皆属于浅色者。导致彼此色泽差异的主要原因是施釉和烧成温度。经权威机构多次测定宣德瓷器平均烧成温度在1250度左右,如果烧成温度稍高于常规标准,那么釉层流动感增强,就引起青花呈色下垂晕散,特别在釉层偏厚的情况下,青花效果虽无法出现常见的深沈苍雅之色,但是却是异常妍丽清亮,层次丰富,犹如蓝宝石的质感,这一点在本品上体现尤其显著。宣德一朝御瓷筛选标准极为严格,稍有瑕疵者皆砸碎掩埋于御窑厂之内,本品青花虽属浅淡之色却依然入贡大内,充分说明本品烧造水平绝对符合当时宣宗皇帝的艺术品味之需。 此式倭角双耳瓶为宣窑珍罕佳品,终明之世,精光不泯,引得后人仰慕而摹造。目前所知明晚期万历天启之际已见仿造,入清以后康熙一朝摹造水平甚佳,但一直仅限于民窑自行摹造。相对前人的仰慕,清宫对宣窑的推崇亦毫不逊色。康雍干三帝皆有慕古之心,宣窑益为所重,尤其雍正皇帝更以独特之美学视野去感知和品鉴宣窑,于摹古方面建树颇丰。现存海外由宫廷画师制于雍正六年《古玩图》手卷,仅存卷六、卷八,分别由英国戴维德爵士和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收藏)绘录了不少宣窑佳作,青花缠枝牵牛花倭角双耳瓶亦在其中,由此可见此式宣窑佳器早已被雍正皇帝视为珍宝,格外重视,绘制成册,告示子孙。 雍干父子对此式倭角双耳瓶的钟爱还可以从著名宫廷画师郎世宁承命绘制的一幅《瓶花图》中再度得到明确印证。该画中郎氏融合中国传统画法与西洋透视法,绘牡丹以色彩深浅来表现层次感,叶面正反向背,叶脉勾勒写实,极富立体感。下承的花器正是青花缠枝牵牛花纹倭角双耳瓶,清楚绘出两侧贴饰龙首双耳,以高光强调瓷器晶莹圆润的质感,敷色极具光影效果。瓶内植插罕见并蒂连理的牡丹,象征祥瑞吉兆,平安富贵之意。雍干父子对于宋元花道皆精通,非常重视对花器的选择,此式倭角双耳瓶别致可爱,自然深得圣心欢喜。 胤禛因钦慕而致力摹造,现存于各大公立博物馆不乏数例雍正御窑摹造的实物。这些摹仿宣窑青花缠枝牵牛花倭角双耳瓶,与宣窑原物相比,体现出鲜明的自身特色。第一,高度不同。宣窑原物高度约在13、14厘米,雍正摹品则在23厘米以上。第二,纹饰布局稍有改动。宣窑原物中牵牛花缠布全器,雍正摹品则见二式:一是双耳附近装饰牵牛花纹,更为接近原物,如南京博物院藏品“雍正 青花牵牛花纹倭角瓶”,一是双耳附近留白,使得整体视觉效果更趋疏朗清晰,如北京故宫博物院典藏“雍正 青花折枝莲纹象耳折角方瓶”。同时是在主题纹饰的基础上加入了一系列辅助纹饰,例如口沿加入一圈规整的回字纹,将云头形开光花卉图案安放在颈部和胫部,使得装饰的层次趋于丰富,从而凸显出十八世纪宫廷的雅致。第三,铺首细节不同。宣窑原物铺首下衔的吐水柱呈半圆式,雍正摹品则为扁圆式,铺首模制清晰,所覆盖的釉层比宣窑要薄,故显得比宣窑铺首清晰、规整。第四、整体气韵不同。宣窑原物形制虽小然不失豪迈大气,自见朱明盛世的雄浑与古朴。雍正摹品则少一份朴拙之气而愈加规整端庄,体现胤禛审美性格文雅清秀的一面。乾隆早年承袭前朝技法,亦曾少量摹制,风格与雍正者无异,唯写款不同而已。 胤禛对倭角瓶的挚爱还体现在他对倭角瓶的创新之上。他除了摹造青花一种之外,尚见烧造黄地青花和各类颜色釉,例如台北故宫博物院典藏“清雍正 仿哥釉螭耳折方瓶”,参见《清世宗文物大展》,页204,图Ⅱ-30;北京故宫博物院典藏“清雍正 仿官釉四方折角兽耳尊”参见《故宫博物院藏清代御窑瓷器》卷一下册,页50,图14。胤禛一直以自己的摹古行动不懈地推动了宣窑在清代宫廷美术中的独特影响。由雍干父子的此番挚爱之情,可鉴宣窑对后世美术影响至为深远,其在中国陶瓷史上的典范意义是永远无法被取代和被磨灭的。 此式倭角双耳瓶为宣窑之绝品,堪称独步有明一代之佳器,尊贵之至,极具皇家之品格,同时又因形制罕见,制作极精,深受后世文人推崇。若如本品得之于案头又何其惬意,以之瓶花,更见逸趣,画中静穆的牵牛花历经数百年之风霜不曾凋谢,依旧绽放出斑斓夺目的新姿采,闪现着宣宗皇帝超古冠今之艺术品味,让后人无不为之赞叹。 (英国东方陶瓷学会会员 黄清华 撰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