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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8 杨继盛 寿徐文贞遗稿 手卷

寿徐文贞遗稿
拍品信息
LOT号 3778 作品名称 杨继盛 寿徐文贞遗稿 手卷
作者 杨继盛 尺寸 引首29×65cm；书法29×423cm 创作年代 --
估价 500,000-800,000 成交价 RMB 3,220,000
材质 水墨纸本 形制 手卷
出版：《宋元明清中国古代书画选集（五）》第56页。辽宁省博物馆、保利艺术博物馆，2012年4月。
引首：椒山遗迹。朱彝尊。钤印：秀水、刘各曾孙、朱彝尊、锡鬯氏
题识：君子之寿，当图不朽之真，而所以寿之者，贵有恳恳相勉，倦倦相成之义，琐琐年数之末，颂祝之私，皆所不取也。世之言寿者，不过曰享年有永而已，然命禀自然，固一定不易，年岁自积，于人之贤不肖无与焉。若以此为寿，则夫帘肆崛岩翁伯张里哆顣冥蠢怀残秉赋者，庞皓威蕤，不可胜数，且多不逾百年耳。过此以往，即绝景吞响，堙灭无闻，虽谓之不寿亦可也。惟夫修诸已者，道德卓荦，建诸用者，勋业赫耀，垂诸后者，典谟炜晔，则邈无纪极，可与天地相终始，夫是之谓不朽而寿之所以为真也。今夫言寿之至者奠天地若，然天地之所以为寿者，非谓其形体不毁已也，以覆载之德，生成之功，无声无臭之教，足以父母万物无穷耳，否则亦冥然翕聚之气，块然凝结之质而已，非所以悠久无疆亿载不朽者也。是故人知寿于年者为寿，而不知寿于理者斯寿之真；知寿于身者为寿，而不知寿于天下者斯寿之大；知寿于目前者为寿，而不知寿于身后者斯寿之永。非深达始终之故，善权修短之算者，孰能论寿于命数之外，而不求寿于年数之间乎？恭惟我夫子，黄阁元老，黑头相公，以年言之似尚未可以寿之者，然观诸所修为者，所建立者，所垂后者，半生积累，已足垂万年不朽。视世之昏耄罔生、无所寄付者，修短之相绝也；亦犹萧艾夕枯之与松柏久茂也，荣辱之相背也，亦犹衣赭舆台之与危轩华衰也，已不可同年语，况由此而进焉。其所为不朽者，当益宏远峻懋，谓不可以寿之乎！昔丙年岁，二三子称寿于三槐堂，尝记夫子举爵为令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其次言寿。”再令曰：“立德要知似德之非，立功要知贪功之戒，立言要知尚口之穷，言寿要知罔生之辱。夫德，寿之基也；功，寿之舆也；言，寿之华也。”即樽酒教令之间而不朽之道备矣。然三者见其始而未见其终，着其端而未究其极，则诚门弟子之深惧。继自今上之果能永肩一德，不惕威改节以悦俗固宠；次之果能以身殉国，事专报主，建掀揭非常之功；次之果能崇正论，主国是，排邪议，黜枝叶，有格非反经，垂教范世之益；终之能居之以恒，至老不变，不先贞后黩，蹈所谓似德贪功、尚口罔生之愆。则可以辉名昆鼎，勒伐金册。三者垂万年不朽，寿即享万年不穷，而琐琐年数之末，诚不足言矣。使或较龄算之短长，略行谊之臧否，急一身之利害，视天下之治乱若秦越然，则已往之行隳于垂成，将来之年俱为虚假，斯不善自寿者之为，固知夫子必不尔为也。噫，夫子一身任天下之重，则所以图不朽者不得不持之以有终，天以天下之责付于夫子之身，则所以寿平格者不得不锡之以有永，又何俟门弟子琐琐劝勉颂祝之乎哉！
题跋：（一）右明赠太常少卿谥忠愍椒山杨公所撰寿序，原稿一纸，乃以寿其师徐少湖者，文见集中。忠愍平时以浩然刚大、诚正义烈之气，发为文章，为心画，虽翰墨间有未工，犹当殁世宝若拱璧，况字与文俱清劲不苟，如其为人乎，真可与颜平原、文文山两公所作鼎峙并传者也。少湖系徐文贞公无疑，盖世庙时别无他徐为阁臣者，文贞入内阁，年尚未及六十，《序》云黑头相公是也。忠愍气节既自不朽，序中又以此期文贞，后来东楼伏法，皆出文贞之力，辅相两朝，勋名烂然，是师是弟信乎其能不相负矣。稿藏于忠愍裔孙家，因感牧仲先生重葺椒山废祠之谊，携此为赠。闻又有忠愍劾分宜二十四大罪疏，其原稿装潢成卷，前贤题识甚伙，并携置驴背上，欲以示牧翁，中道不知为何人窃去，牧翁痛加惋惜。琬谓公英爽在天，至今存想其风采犹凛然若生，决不令此卷湮没尘埃中，盍姑少俟之。康熙二十七年端午日，长洲后学汪琬拜观并盥手敬题于卷尾，时年六十有五。钤印：汪琬之印、钝翁
（二）是卷虽无岁月款识，然忠愍之裔酬恩牧仲先生者，钝庵先生断以为寿华亭相稿。读其言，刚大之气塞天地，贯古今，信忠愍笔也。华亭与忠愍、琅琊皆尝胆吞肝东楼，而两先生又华亭门下士，琅琊寿华亭愤发于酌者之词，纚纚激昂，与忠愍相表里。而余又见楚郭文毅寿归德沈公八十序，述患难，列谗构，亦复如之。古人不屑松柏冈陵其师如此。忠愍稿载本集未及见，见于牧翁先生署中。忧危刻厉，如睹其心，至大节日月悬之不赘也。戊辰十月杪梅川后学张仁熙谨识，时年七十有九。钤印：张仁熙印
（三）按东楼罪状成，或问于华亭，当入椒山一段否。华亭曰：“不可。明主不为人臣受过，果若是，严公子诘朝骑款段出都门矣。”携印挟吏定律，俄顷而忠愍之气伸。其不入忠愍者，乃所以大慰忠愍者乎。两公炯炯双眸，相视莫逆。仁熙再识。钤印：藕弯
（四）明世宗时杨忠愍劾分宜有十罪五奸疏，熹宗时杨忠烈劾魏珰有二十四大罪疏，两疏并垂国史，可与日月争光也。钝翁跋中误以二十四大罪疏属忠愍，当是一时讹笔，或老人健忘耶？漫堂夫子偶出示此卷，因为正之。康熙甲戌夏五毗陵郡长蘅。钤印：邵衡、子湘
（五）右忠愍遗墨一卷，向为宋漫堂先生所藏，今归吾侄稼轩氏。忠愍激烈奇伟之气震慑今古。兹特其祝嘏辞耳，而议论纯正，有关世教如此，古人涵养本原全在平日用力，不然所为至大至刚塞乎天地者，岂区区袭取事哉。稼轩宝此其亦知所尚矣。丙辰中秋前一日泉南秦道然题，时年七十九。钤印：道然、泉南
（六）许桐叔氏出示忠愍公遗墨卷，因钝翁跋中有遗失疏稿语，逐检忠愍集中十罪五奸疏，属为録出以附于后，此疏入国史中已与日月争光矣。公字迹清劲，复一如其为人，可与颜平原、文文山两公所作鼎峙并传。虽属钞胥之役，犹懔懔乎不敢即安已。时乾隆五十七年重九日毘陵钱伯垧记。钤印：伯垧私印、鲁思
（七）杨忠愍公举乡试后，诣国子监卒业，其时徐文贞公为祭酒，亟赏之，故有师弟子之称。此序云：黄阁元老黑头相公，当在文贞枚卜以后。考文贞以嘉靖卅一年入阁，年已五十有九。此序或因六十生辰而作，则是年正月，公已廷杖下狱，祸且不测，乃能置生死于度外。纚纚千言，理直气壮，古所称真铁汉者，唯公足以当之。其云人知寿于目前者，为寿而不知寿于身后者，斯寿之永。旨哉言乎，公毕命西市，年止四十，而正气常留，与天地无极，视八秩首辅肩舆入直而为后世唾骂者，其寿之修短何如也。身后之寿，公固有以自信而读其文者，犹凛然廉顽而立懦，公真百世之师哉。乾隆壬子十有一月，嘉定钱大昕谨题。钤印：臣大昕、竹汀
（八）余始守吴郡，谒范文正公祠，获睹高义园世宝。其一为文正公镇青社时小楷书《伯夷颂》，以贻西京转运使苏公舜元者，南渡后归秦缪丑，又归贾秋壑。宋亡流入燕京，元李侯戡得之，嗣守平江举而归之范氏。一时士大夫皆乐道侯之盛德，为诗若文几盈轴。明神宗时主奉者不能守，入王弇州质库中，逾十年仍归范氏，不取直弇州手题云，予岂敢以百金市义名，顾满吾甘棠勿翦之愿云尔，且曰为范氏后者，时时念文正之手泽。为他人者远则念伯夷，近则念李总管，庶几其常为魏公家之有哉。善哉，王公可匹休于李侯矣。康熙丙子宋公牧仲抚吴手题卷后，亦极称二公之能，归其卷于范氏，其用心谅不在李王二公下也。此卷墨迹乃椒山杨公寿少湖，徐公序稿，谆谆相期以不朽。迄今忠愍之气节，文贞之勋名并垂青史，师若弟可谓不食其言者。钝翁题跋以为，忠愍裔孙感牧仲重葺废祠之谊，持此为赠。余窃怪宋公受此不特失修祠之本心，且与手题范卷之意自相剌谬，岂嗜古成癖，见远而蔽近耶。曾几何时而流转数姓，今乃归无锡太学生许君桐叔，又可见云烟过眼，难长据为己有也。忠愍作此书，阅今垂二百年，大则不遭兵火之劫，细亦不受蠹蚀之伤，信为神物呵护，安得李总管、王尚书其人，而使璧还杨氏之词以补宋公之阙憾乎。今桐叔出以索题，余故直摅所见以告之，未识桐叔能首肯余言否也。乾隆五十七年仲冬月上澣桐城汪志伊谨识。钤印：志伊、莘农
（九）一个书生心似铁，熔铸忠肝成义烈。并天地寿光日月，况复文章不磨灭。黑头黄阁师为谁，当仁何敢让于师。人间尽读椒山疏，一字流传自千古。固知浩气还太虚，不朽有三看寿序。稼门先生古之人，谓尝勒此垂贞珉。但求所以为不朽，桐叔宁勉仲将后。杨忠愍公寿序遗草，许蒙斋所藏。桐叔成父之志将以归还先生祠俾。杨氏子孙世守之，余既闻稼门汪公之言，复嘉桐叔之谊，因系以诗，蒙斋讳卓然，字修来，好藏书，多蓄名人旧迹。此卷其聚珍者稼门，倘録而勒诸石，列于椒山祠壁，而以原稿归先生子孙，藏诸百世，其表章先贤惠我斯人之意，不与此稿并传不朽欤。乾隆五十八年癸丑寒食日，梁溪后学顾光旭题并跋。钤印：光旭之印、响泉、点春亭
（十）文山正气平原笔，宝轴时开锦带围。大节君臣惊折槛，深情师弟重传衣。政余集古欧公暇（谓商邱宋公），身后求书汉室非。二百年来还合浦，青词钤阁任灰飞（脱一来字）。癸丑春二月望后一日，锡山后学许庭坚。钤印：许庭坚印、许舍山人
（十一）男儿立身贵不朽，辞翰翩翩复何有。能留大节峙乾坤，片纸残缣亦堪寿。椒山节烈照汗青，鹿角欲折胆如斗。碧血三年抱应生，余香千古生枷杻。淋漓正气挥洒余，遒劲还同笔谏柳。展卷欲观先再拜，如读秦碑及岣嵝。文中立言更有本，独取五谷芟粮莠。降幛前头拜相公，不肯雷同祝冈阜。立功立德斯千秋，近人孰解开斯口。乃知浩气还太虚，生平根枑良深厚。岂其一时仗激烈，不惜粉身兼碎首。此卷家传在子孙，沧桑变易经时九。漫堂先生鉴赏家，珠囊集古同欧九。鸾绫簟锦为装潢，同时题识多名手。朱门无端更抛散，流传不复记谁某。辟疆太史欣得之，跋语更署南泉叟。今来吾斋作清供，把玩不释忘卯酉。后生吊古生裵回，兴到狂吟时击缶。吁嗟乎！读书廿载钤山堂，文章都誉原无偶。青词万纸流人间，臭秽令人见欲呕。区区稿本事珍藏，造物还令鬼神守。物因人重信有然，不以工拙定妍丑。又闻尺幅墨梅在，古瘦清香无恙否。（墨梅公诏狱时赠冀梅轩比部者也，有古瘦清香元太始之句）安淂携来置我前，恰似参军配新妇。锡山后学许仲堪。钤印：无、仲堪、许氏美尊、丑父
（十二）先子蒙斋公，以百二十金购得此卷于邑中。顾氏爱逾拱壁宝藏者五十余年。每试建封曰：此杨氏酬商丘宋太宰茸祠之谊者，余欲仍归其裔孙而远隔数千里，无因缘以达。异日当成余之志，建封谨志之。适桐城汪稼门先生司臬江苏敬呈此卷求跋，先生欣然命笔，并以归还杨氏祠为言，俾得幸守，是固先子之志。而建封不敢忘者也。忠愍公，精忠大节，贯金石而泣鬼神。兹特其翰墨余事，阅数百年犹能珠还壁返。信乎有数存其间，非人力所能，与先生行将勒石，叽广其传。而先子及建封得厕名，卷末尤不胜附骥之耘。乾隆五十有八年春二月日躔降娄之次，锡山后学许建封桐叔氏盥手谨识。钤印：臣封、同叔
（十三）杨忠愍公，气节文章，昭垂史册，不待赘论。是卷向藏同里许氏，余于十年前见之，不胜钦羡。许固饶于资，好藏书，多蓄名人旧迹，已二百年矣。沧桑后均已散失，是卷独存。非神物呵护焉能至此顷。许氏昆仲携卷来寓，欲以归余，展阅之下，顿还旧观。奈患难后家无四壁，极力营得之顿慰积素，虽云烟过眼本难长据为已有。今能留置余斋讵，非生平快事耶，书以志喜。壬戌春二月初五日，楞烟外史祖永谨识。钤印：楞烟外史、祖永之印
展览：宋元明清中国古代书画大展（五），辽宁省博物馆、保利艺术博物馆，2012年4月。
说明：宋荦、许卓然、许庭坚、许建封、秦祖永递藏。
辗转朱门宝拱璧，义烈椒山叹观止
——杨继盛《寿徐少湖翁师文》卷叙
罗汉松
尽管似乎还没有“全聚德”有名，但创建于明永乐十四年（1416）的“便宜坊”的历史却比1864年方告成立的“全聚德”要早上400余年；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曾为“便宜坊”题写匾额的乃是明后期最被推崇的人物——杨继盛（1516-1555）。不过，至为遗憾的是，除了“便宜坊”等区区数处外，这位以上疏弹劾权势熏天的严嵩而惨被折磨致死的原兵部员外郎，虽然在正史野史中均被视为士大夫精神和节操的完美诠释者、践行者，与战国屈灵均、南宋文天祥可鼎足称三，但传世的手泽却万难一见，尤其完整的文稿件，比凤毛麟角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杨继盛直系后裔宝藏数百年的此件杨继盛《寿徐少湖翁师文》卷，是目今所见民间流通的惟一一件杨继盛手翰。此卷由明季大家朱彝尊隶题引首，由明季有清两朝鼎鼎大名的汪琬、张仁熙、邵长蘅、秦道然、钱伯埛、钱大昕、汪志伊、顾光旭、许庭坚、许仲堪、许建封、秦祖永等名家先后题跋，并由杨氏裔孙、宋荦、许氏一门、杨氏后裔辗转珍藏，数百年间几无间断，流传脉络极为清晰，信是奇珍。
杨继盛手稿原文载《杨忠愍公文集》。其所寿对象徐少湖即华亭人徐阶（1503-1583，死谥文贞）。徐氏嘉靖三十一年（1552）入阁，时刚届天命之年，正是杨文中所称“黄阁元老、黑头相公”，至嘉靖四十一年严嵩罢后继为首辅。杨继盛在此文中，借为徐阶寿而备论世间“三寿”，逐一申张“寿于年者为寿，而不知寿于理者斯寿之真；知寿于身者为寿，而不知寿于天下者斯寿之大；知寿于目前者为寿，而不知寿于身后者斯寿之永”之义，逻辑谨严精细，文法风流自持，与当时以文名家的“后七子”等人不相伯仲。杨文中又极力鼓吹称：
继自今上之果能永肩一德，不惕威改节以悦俗固宠；次之果能以身殉国，事专报主，建掀揭非常之功；次之果能崇正论、主国是、排邪议、黜枝叶，有格非反经、垂教范世之益；终之能居之以恒，至老不变，不先贞后黩，蹈所谓似德贪功、尚口罔生之愆。则可以辉名昆鼎，勒伐金册。三者垂万年不朽，寿即享万年不穷。
汪琬评议此稿，秉扬雄“心声”“心画”之说，推崇备至，称“以浩然刚大诚正义烈之气发为文章”，“虽翰墨间有未工，犹当殁世宝若拱璧”，何况“字与文俱清劲不苟，如其为人”，“可与颜平原、文文山两公所作鼎峙并传”。张仁熙、汪志伊等跋亦持此论，叹为至宝；且称此卷历战火、灾疫而无恙，必有神物护持。
与杨继盛文稿的“浩然刚大诚正义烈之气”相呼应的是此稿流传递藏的坎坷曲折。由汪琬、汪志伊等人题跋可知，此稿最初为杨继盛裔孙珍藏；清初大收藏家宋荦（1634-1713）康熙二十二年（1683）官直隶时，为杨继盛重修祠庙，使复香火之盛。杨氏后裔感念此德，以此稿及杨继盛劾严嵩二十四大罪疏并酬赠，但后者中途被人偷去。宋荦痛心之极，以此稿邀汪琬（1624-1691）、张仁熙、邵长蘅（1637-1704）等人题跋，极称其珍。朱彝尊（1629-1709）题引首当也是应宋荦邀所作；而前隔水所钤两枚满汉二文印，其一为“巡抚江西地方兼理军务关防”，当亦为宋荦巡抚江西宦中之印。
随后，此卷“流转数姓”，其中之一是无锡寄畅园主人秦德藻长孙秦道然（1658-1747）甥“稼轩”及另一家姓顾的（或即一家，未知确否，待考）。“寄畅园”是无锡著名的望族，曾两次接待过康熙南巡驻跸，一时风光无出其右者。其后，卷又从顾家流入许卓然（1711-1772）、许庭坚父子藏笥，许建封乾隆五十八年（1793）跋中即称此卷为许卓然以“一百二十金”购于邑中顾氏，可证。案许卓然字修来，号蒙斋，太学生，系无锡著名藏书家，其家有“种学楼”、“汲古斋”，积善本万余卷之多。史称“四方书贾，挟善本至锡，必归许氏”，当时人谓“吾锡藏书家推许氏，邑中往往称三许（即许卓然、庭坚、建封三父子）。”
许氏购此卷所费之120金（即白银120两）当也是当时极高的价目了。据许建封1793年跋称其父“爱逾拱璧，宝藏者五十余年”，可知许卓然购此卷在乾隆初年（1740年左右）。近人彭信威著《中国货币史》中列1731-1740年间物价水平为1石（即10斗或约300市斤）大米价1两白银，120金可购大米120石（36000市斤）；而在明代万历（1573-1620）年间，1石大米价0.5两白银（据明人沈榜《宛署杂记》），120石大米需银60两，项元汴自己记录称购元钱选《山居图》卷购价“三十金”、文徵明《袁安卧雪图》卷“原价十六两”、唐寅《嵩山十景》册“计原值二十四金”。故，仅以价计，若椒山此卷置于万历朝，约价60两，几乎可当上述钱选卷、文徵明卷及唐寅册之和，可知其值之巨。
卓然之后，此卷在庭坚、仲堪、建封诸兄弟间流转。庭坚为许卓然嫡长子，仲堪、建封（字桐叔）同母庶出，均以藏书、学问知名。与许氏父子结交往来的有邹一桂（1686-1772）、沈德潜（1673-1769）、鲍汀、周镐等当时大家名流，其中邹一桂与许家还是姻亲。许庭坚的山水与鲍汀、俞瑅并称于时，并曾与邹一桂合作字画，庭坚、建封兄弟俩则曾参与其师刘执玉选编的《国朝六家诗钞》，颇有影响。
许氏昆仲藏此卷后，先后力邀顾光旭（1731-1797）、钱伯埛（1738-1812）、钱大昕（1728-1804）等为尾跋。顾光旭亦为无锡人，乾隆十七年（1752）进士，曾官至四川按察司使，又以书法知名；钱伯埛为阳湖人，以工、行书饮誉于时，有“刘墉后一人”之誉；嘉兴人钱大昕则是名闻遐迩的经学家、史学家，被段玉裁等公推为“一代儒宗”。三人所跋均对杨继盛此稿啧啧称奇、叹为观止。许庭坚、仲堪、建封昆仲则跋于其后，建封跋中称将此卷归还杨继盛后裔是乃父许卓然之意。但似乎并未践行。随后，许氏家败，此卷被秦祖永（1825-1884）收得。秦氏欣喜若狂，其1862年跋中称“能留置余斋，讵非生平快事耶！”大约在秦祖永手中时，此卷曾为著名藏家“二百兰亭斋主人”吴云（1811-1883）读过，复钤“吴平斋”、“吴云敬观”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