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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8 曾梵志 1996年作 面具

面具
拍品信息
LOT号 3758 作品名称 曾梵志 1996年作 面具
作者 曾梵志 尺寸 100×85cm 创作年代 1996年作
估价 4,000,000-6,000,000 成交价 RMB 4,600,000
材质 布面油画 形制
出版
此作品已登记于梵志艺术与教育基金之文献库,并将著录与正编纂的《曾梵志作品编年集》
签名:曾梵志 96面具(背面)
展览
1996年 96·97首届当代艺术学术邀请展 中国美术馆 / 北京
1997年 96·97首届当代艺术学术邀请展 香港艺术中心 / 香港。

曾梵志在画布上抓住人物神韵的风格简朴而有力,这些画中人物可能是他的朋友,或只是仅仅有剎那间的情感共鸣。

这些画面所表达的瞬间使得时间具体化,我们从而可以观察到,随着历史从某一瞬间走向下一瞬间,中国社会所发生的机械性变化。曾梵志展现了他年轻时代的人类社会现实,他的作品以现在的优势诠释了过去的经历。

——罗伯特·摩根。

对于艺术,人们总会带有一种预定的期待。这种期待在于人们坚信艺术能够超脱于琐碎不堪的现实,亦能对表面的现象和既定的陈规提出完全迥异的观点。这便意味着一件出色的艺术作品不单要在形式美学上有所超越,同时还要对世界带有一种充满洞察的批判视角,从而为观者寻回一种希望。而所谓“批判视角”的建立则必须要求艺术家能够在“记忆”与“当下”之间建立一种因果联系,穿过现实的碎片,在“记忆”的承载下确立对于“当下”的感知。 由是观之,在中国当代艺术中,曾梵志无疑是一个典型的个案。

1990年,当曾梵志还在湖北美术学院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便拿着家里支持的一千元钱在湖北美术学院美术馆办起了自己艺术生涯中的首次个人画展。而所展出的四十五件表现身边友人的作品向人们充分展现出曾梵志在绘画形式上的表现主义手法和对现实的变形主义倾向。可以说,这是曾梵志艺术理念的首次亮相,而真正让曾梵志在艺术圈崭露头角的则是同年创作的毕业作品——《协和医院》系列。画中,医生与病人的紧张关系,人们的惶恐不安、痛楚绝望,医院环境的阴森恐怖都由画家笔下阴冷的色调、夸张的造型一一展现,从而以寓言的方式陈述着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后人们的种种病态人格和社会的阴郁气氛。不久,同样的表现主义手法又被曾梵志运用于对“肉”这一对象的处理上,他将动物的肉处理得如同人肉一般,或者干脆将其与人肉混在一起表现,从而喻示人们往往陷于任人宰割的困境和丛林社会的嗜血与无情。可以说,如若在早期作品《协和医院》系列和《肉》系列中,已经显现出曾梵志的表现主义倾向和对于当下现实某种透视视角的话,那么在1994年开始的《面具》系列中则沈淀出人们在面对现实过程中所不得以采取的一种颓然的、无奈的、折衷主义的方式。

相比于早期创作《协和医院》和《肉》系列,《面具》系列的象征意味更为深刻,形式结构也更为内敛,并刻意凸显出一种漠然的感觉。同时,相对于接续于此的《肖像》系列和更为新近的风景画序列创作,《面具》系列在曾梵志的艺术脉络中实质上确立了一种对于艺术家而言独具符号化的,无从替代的标志性意义。

1993年春节后,极具冒险意识同时也渴望新环境刺激的曾梵志从武汉来到北京,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北漂”。在这里,居无定所的处境,警察时常登门查“黑户”所造成的精神紧张,以及来到完全陌生环境与人交流过程中的防备之心,甚至连同创作的停滞不前,都让曾梵志长期陷入一种焦虑和恐慌的精神状态。直到有一天,他随意画出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物形象。这让创作陷入瓶颈期的他顿感激动万分,并启发他以“面具”作为视觉表征符号阐释现实的种种异象。

在《面具》系列中,单人、两人或多人作为画面的主角。与改革开放前人们服饰的千篇一律显然不同,画中人物大多穿着时尚的衣着,面对观众,摆出一副端庄优雅、风度翩翩的姿态,彷佛是在摆好姿态等着人们拍照,因而显得有些虚伪而夸张。他们一以贯之地戴着相似的面具,从而刻意掩盖着都市生活中瞬时的真实表情与内心。同时,曾梵志在《面具》系列中对于刮刀的娴熟运用,则意在让单薄的画面产生一种“冷漠的距离感”,对此艺术家自己也曾在技术层面解释过,“使用刮刀一方面也是想和过去有一点点区别,另一方面我是想把一些强烈要表达的东西消除掉。用刀就是把过去使我特别兴奋的东西用笔消除掉,整个刮掉,使它保持一种平整,让那些东西藏在里面。”而“那些东西”,在曾梵志那里,无疑是“自我”对于新近记忆的反观和剖析。

循着“面具”的思路,在1996年左右的短暂时期,曾梵志开始尝试将画中面具摘下的直率意图,从而还原于人之在世的本来面目。

他首先在1994年创作了一件没有面具的自画像,第一次表达出反叛者试图取下面具的坦率与决绝。但人格面具的无形性在面具摘取后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失去自卫机制的冷面具。

创作于1996年的这件作品虽然题为《面具》,但其中却并没有出现面具的意象。这便是表现了人在独处,做梦而面对自我时所带着的无形的面具。在作品的下部,一位穿着衬衫的青年男子正疲惫地躺在床上,置身于一个具象而又略显虚幻的环境之中。人物上方延伸的墙壁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面积,棕栗色的背景颜料稀薄而具有某种极为细腻的颗粒感,彷佛漂浮于异次元的超现实空间之中。然而,不明确的光源又如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在墙壁背景上留下不规则的菱形光块,艺术家不动声色地建立起了画面的时空感,从而将画面又拉回现实,喻示着这一场景发生的时间应当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在此,空荡的近乎单调的背景试图荡涤出平和而又沈静的气氛,但人物紧紧蹙起的眉头则表明他正处于不太安稳的睡眠之中。被刻意夸大的左手被曾梵志安排于整个画面的前景中,以凸显出作为男性的力量特征,微微握住的左手搭在右肩上,从而形成一种自我保护和防御的姿势,贴合于身体的、满是褶皱的衬衫则从物象的层面映像出他内心的焦虑、隐忍和不安。

在此,曾梵志构思的独特之处在于“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哲思。“面具”的缺失并不表明人们不再戴着“假面”去刻意伪装自己的真实,继而能够终究释放自己的内心,而是意味着人与“假面”最终融为一体。因此,面具的无形实则映射出其所处时代的更加残酷,以及人们的无处遁形。如果说之前出现的“面具”依然能够致使人们在面具之后保有性情的直率和思想的天真的话,那么,如今“面具”的丧失则宣告着人们已经无从依赖“面具”进行自卫式的抗衡,而是必须由内而外地服从于“环境”对于“人”的固有需求。“面具”的缺失不是对人们的真正解放,而是将人们在当下社会中的“掩饰”推演至极端,继而彰显出对于人类天然本性的严重摧毁。因而,1996年的这件《面具》不是“面具”系列的自我解体,而是“面具”系列的愈加深化。画中正处于孤独、封闭个体空间,并仍在梦境之中的男人,本应将“自我”加以充分地流露,然而,恰恰相反,在他身上所实际表露出来的是惊恐不堪的表情官能和沉重压抑的精神面貌,而这无疑是人们的最大悲哀。没有人能够完全抛开面具而真实地存在,无论它是有形的,抑或是隐蔽的。

对于曾梵志的“面具”,著名艺术批评家彭德曾在《剖面图——曾梵志的<假面>系列》一文中总结道“面具”系列在曾梵志艺术历程的节点性意义,“不论《医院系列》(即《协和医院》系列)、《畜生屠宰系列》(即《肉》系列)还是《面具系列》(即《面具》系列),作者都将人性的负面赤裸裸地推到我们的面前。画面人物神经质的面孔、肌肤、体态以及一双双逼视前方的眼睛,形成无形的压迫感,使得观众成为参与者、受审者和思想者,这在他的《假面》系列中体现得特别鲜明和深刻”,在曾梵志的《面具》系列中,“面具”向我们揭示出对于一切所见的质疑和现实的压抑,如果说具象的面具仍旧为“回归本我”残留一丝可能的话,那么,面具的遁形则无异于彻底让人陷入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