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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1 吴冠中 1976年作 渔港

渔港
拍品信息
LOT号 4511 作品名称 吴冠中 1976年作 渔港
作者 吴冠中 尺寸 46×61cm 创作年代 1976年作
估价 15,000,000-25,000,000 成交价 RMB 22,425,000
材质 木板油画 形制
出版
《吴冠中画选60’s-90’s》 P94 中国三峡出版社 1996年版
《吴冠中作品收藏集 I》 P86-87 人民美术出版社 2003年版
《生命的风景——吴冠中艺术专集 I》 P143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3年版
《吴冠中全集 III》 P39 湖南美术出版社 2007年版
《吴冠中画集 下》 P303 江西美术出版社 2008年版
《看日出——吴冠中老师66封信中的世界》 P107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11年版
签名:七六 荼

此作品交接地点为中国香港,具体信息请联系保利拍卖现当代艺术部工作人员

“野渡无人舟自横”,孤舟闲飘在寂寞的水面,倒影清晰,静穆入画,诗与画之美于此悄悄相依。我画过无数的舟船,从绍兴的乌篷船到太湖的帆影,从舟山群岛林立的桅樯到长江山城的游轮,从秦皇岛的打渔船到印度尼西亚的突着大眼睛的彩艇……水上那飘浮的船体被荡漾的水波摇掘着,形象瞬息多变,兼备具象与抽象之美感。《清明上河图》中笔笔精到地刻昼了拥挤的船群之结构,但同时掌握了其间整体造型之组织美。船在中国诗词和绘画中长期是启发灵感之母体,“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成为千古绝唱。
我爱画船,主要由于视觉美的吸引,孤舟、舟群、帆起帆落、绳索交错、桅杄倒卧起伏、线缠绕着面、手忙脚乱的渔民,色彩的斑驳都给予了画家尽情挥写的大好时机。缘此,我从烟台到海南岛,跑遍了祖国海岸的渔港。
——吴冠中

1976时,吴冠中带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学生赴山东荣成的龙须岛写生,《渔港》便是先生此一时期完成的写生佳作。吴冠中一向喜欢“渔港”的主题,而他对海港的迷恋则是源之于船。船对于吴冠中有两层意义,一是视觉形式的载体,他在《文心独白》中写道:“我爱画船,主要由于视觉美的吸引,孤舟、舟群、帆起帆落、绳索交错、桅杆倒卧起伏、线缠绕着面、手忙脚乱的渔民。色彩的斑驳,都给予画家尽情挥写的大好时机。”与此同时,船还饱含着吴冠中的“载不动的乡愁”。画家曾在散文《父爱之舟》中记述到,在少年时代,父亲经常摇着一只破旧的小渔船送他上学,虽然小船不够精致,却是亲切而难忘的,他从小就希望用笔“把那只载着父爱的小船画出来”。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吴冠中跑遍了祖国海岸的海港,包括龙须岛、舟山群岛、太湖、秦皇岛等地,尽可能地去描绘那些承载着深厚感情的船,而他笔下的各种船也总是简单质朴,正如他年少时的记忆。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是吴冠中的油画风景画的一个飞跃期,在经历了五十、六十年代的初步探索之后,他开始尝试将油画、水彩画和水墨画的技法融合起来,尤其是在1974年重拾水墨之后,他的技法空间得到了拓展,不再局限于一个固定的领域。此幅《渔港》的创作之年——1976年——在中国油画的发展史上也是一个重要的分界期。中国油画在五十年代时受苏联油画影响很深,当时国家选派了不少留学生到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学习和进修,通俗的写实手法和新时代的题材很快成为油画创作的共同面貌。从七十年代末,中国油画进入了一个多元化和个性化的阶段,“高、大、全”的粉饰现实的主题不再受到欢迎,艺术家开始对当代生活和个人命运进行更深入的思考,他们不仅以全新的眼光关照生命,还广泛吸收了西方现代艺术的形式和观念,用大胆的艺术实验去表现心理与情感。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的中国油画的发展,标志着一个旧时期的终结和一个新时期的开始。《渔港》即属于这个转折阶段的一件具有代表意义的作品。吴冠中在这幅画中已经开始思索油画与其它艺术形式之间的关联性,比如油画的固定视点的取景方式和中国画的剪裁组合式构图之间的优势互补,油画的写实性和中国画的意境的结合,这些都为他提供了新的视角。虽然吴冠中在这个时期的作品多数是写实的风景画,但他尝试运用了一些表现性的色彩和反常规的空间构造,这些形式元素预示着80年代以后的抽象风格。

细察之,《渔港》的构图不落窠臼,港口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船只,空无一人,只有无数只海鸥飞翔其间,远处水面上的雾霭中,几只小船正驶向远方,近景的船舶闲散地漂在水上,倒影清晰,一片静寂中传来水鸟的鸣叫,似乎惊扰了时光,颇有种“野渡无人舟自横”的中国山水画式的意境。画家在描绘这个船群时运用了类似于《清明上河图》中的构造法,众多的船被分成零落的几组,通过外形和体积的差异,画家同时表现出了船群的整体状态和船只的个体特征,组织主次有序,疏密有致,穿插排布极其生动。而大小船只,船舶所排列成的直线,以及水面,则可以提炼出点、线、面构成的形式元素,兼备具象与抽象之美感。画中大船的描绘较为写实,以干涩的粗笔勾勒出骨架,再以红褐色和赭色刷出船身,这些以迅疾的速写式笔法画出的船只,形象草略简朴,可能是吴冠中对少年时的“父爱之舟”的一种记忆。小船和海鸥是以文人画式的笔法画出,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尤其是远行的小船,似乎驶入了宋元时期的山水画中,吴冠中将山水画中的那种松散的布局和散点透视运用到风景画中,使真实的风景产生一种清静淡泊的文人诗意,这种中西结合的方式在他八十年代的油画中更为常见。画中的船只在荡漾的水波中摇晃着,光线瞬息万变,静中有动,水面以偏冷的蓝绿色调呈现,色彩较为稀薄,但层次变化丰富,有着细腻微妙的过渡,这是一种印象派式的手法,表现出了时间的流动性。吴冠中在这幅《渔港》中已经将各种艺术语言和谐地融合在一起,预示着他的一个新的艺术盛期的到来。

今日大鱼岛
文/吴冠中
诗人、画家、旅行家都喜欢到偏僻的渔村,去寻找诗情画意,发现被忽视了的生活天地。1956年前后,我背着画具和蚊帐,从石岛的一条滨海小道步行到大鱼岛,住入渔家院子的一间小屋。喜怒无常的大海,旧的渔船,爷爷留下的破渔网,石头院子,院里种的花,我什么都爱画。我画渔民,他们也乐意,感兴趣,画家对他们来说是新鲜的。

二十余年来,大鱼岛已扬名海内。今天往往同时有数十名美术工作者来此捕捉美感,但是已不易画到那被海水淹过,被烈日晒透的豪迈渔民了。人家忙于生产,天天搏斗在大海上,哪有闲工夫让你细描细画。南国的渔村,有的躲在椰林深处透露着醒目的白墙,有的隐在婆娑的大榕树背后像是世外桃源。大鱼岛的面貌大不一样,海滨很少树木遮拦,那黄灰和青灰色的坚硬的礁石与石屋就硬邦邦突出在蓝色的大海上。汹涌的大海冲撞着死硬的礁石,谁也不退缩,这孕育了渔民的性格,也正是人们不远千里来寻大海渔村的缘由。一眼看那渔家院子,立即给你方稳、厚重的感觉。大块石头砌成粗犷的墙,选材时随方就圆,因之墙面纹样规则中还具灵活性,寓朴于美,谱出了方、圆、横、斜、大、小、曲、直的石头交响乐。三角形的大山墙在方形院子的整体基调中画出了丰富的几何形变化,它肩负着房顶上外覆的一层厚厚的草顶。那种藻类海草具防腐性,能耐数十年,保冬暖夏凉,并且那松软的草的质感调和了坚硬的石头,令房顶略具缓缓的弧线身段。有的人家将废渔网套在草顶上,大概是防风吧,仿佛妇女的发网,却也添了几分俏丽。我画过不少胶东一带的这类草顶渔村。文化大革命期间批我画草房是文艺思想间题,是政治立场间题,却不知这草顶造价要贵得多,住起来舒适,形式也美观。

白天,渔民出海,其他的人们也都去海带场、造船厂、水貂房和托儿所等处上班了。街头巷尾少有行人,倒是无数的鹅鸭躺在几镶乎铺满全岛的软绵绵的渔网上晒太阳,它们吃得太饱了,是岛上成群的二流子。寂寞的海岸活跃起来了,退潮了,潮退得特别远,遥是极果远的海底的礁石群露出来了,人们像发现了什么古代城池似的赶着去看。那黑沉沉的、湿漉漉的、圆滚滚的石头或卧或伏,像海龟,像海盗,流沙绕着它们转,那是静中流露着的动的美,那是“奔流”与“冲击”的形象记录。它们突兀而又和谐,因为浪有规律的运动拍击那群突兀的怪石,万万年来它们之间有了协调的节奏,运动中的力与美雕凿了具象的痕迹,这是抽象美术作品。然而老乡们并不欣赏这样的抽象美,成群的妇女和女孩们都拥来了,她们用铁钩加紧摘取礁石上遍地的海蛎子。

渔码头是渔村的咽喉要害,从这里向大海吐出渔舟,吞进鱼虾。晨八时左右,迎着升高了的太阳,天和海混成一片耀眼的镜子。镜子里出现黑点了,黑点多起来了,赶着潮头靠拢来,渐渐地,渔舟乌黑的身影被光亮剪裁得分外突出,忽而是正面,立即又侧转了,三五成群,随波颠簸,像是画家在洁白的宣纸上泼下了生动的黑点。当码头前集满了满载鱼虾的渔船,人们忙开了,抬鱼包,拉渔网,篙竿横斜……大卡车、拖拉机,还有别的什么车,像是守着吃鱼的猫,都早伏在岸上等着了。成群的海鸥也赶热闹,穿梭似的围着渔船乱飞,船上飘起的袅袅青烟更统一了整个画面。傍晚五点来钟,当渔船第二次归来时,又是一番繁忙,只是红橙橙的暮色为画家们提供了另一幅色调。

渔船,也还是我二十余年前来时的模样,但是加了机器动力,大鱼岛就靠这八十来条小船在近海捕鱼。我回忆头次来时住在渔家院里,老渔民谈到他们在旧社会每次出海,家里人时刻提心吊胆,傍晚便到海滨观望,人回来了才算落实。第二天再开始同样的担心,愈去远海,危险也就愈大。今天的机器动力,在气象预报的保护下出近海是平常作业,我们的女学生也都随船出海去了,只要你不怕晕船。去远海呢?今天队上有二十来条大船。大船在哪里?水太浅,都不能靠渔村码头,它们靠石岛、烟台、威海,并经常在渤海、东海甚至南海作业,一去数周几月,归期不定,不过远征渔民的家属却无须在焦虑中期待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