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0 傅抱石 1943年作 对弈图 镜心
LOT号 | 2540 | 作品名称 | 傅抱石 1943年作 对弈图 镜心 | ||
作者 | 傅抱石 | 尺寸 | 87.7×59.9cm | 创作年代 | 1943年作 |
估价 | 22,000,000-28,000,000 | 成交价 | RMB 37,950,000 | ||
材质 | 设色纸本 | 形制 | 镜心 | ||
【出版】《阅读傅抱石(增订本)》第42页,万新华著,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8年2月。 【题识】癸未七夕日,傅抱石写。 【印文】傅、新谕、踪迹大化 【鉴藏印】邓苍梧藏、邓氏传砚楼藏本、黄氏维熊珍藏 【说明】 1.邓苍梧旧藏。 2.黄维熊旧藏。 【来源】香港苏富比, 2010年春季拍卖会,Lot767。 【注】此件作品的交接地点为中国香港,具体信息请联系北京保利拍卖中国书画部工作人员。 我比较富于史的癖嗜,通史固喜欢读,与我所学无关的专史也喜欢读。我对于美术史、画史的研究,总是不感觉疲倦,也许是这癖的作用。因此,我的画笔之大,往往保存着浓厚的史味。陈说了贯穿他读书、研究和绘画创作三者的重要趣尚所在,即「史的癖嗜」,这也是其希古天性的自然外化。超越了任何功利、发乎天然的对历史的深嗜,成为他治学修艺的趣尚源泉,嗜史亲古。独乐其间。「史的癖嗜」包含着对往昔的深厚情感,既出于天性,又能在读史中泽溉天性,两者是互动的。 ——傅抱石 傅抱石擅写历史人物,惟以人物为主的《对奕图》却鲜见其笔下。其中最为人熟悉乃一九四四年所作,该画构图与本幅接近。枯树枝丫交错,地陂上铺坐毡,三人席地围棋坪而坐,但人物神情、装束以至坐姿体态,皆与本幅稍有差异。本幅未有明示人物身份,从题材、布局、处理手法上,或可窥见两画在创作上演变发展之关系。本幅写于一九四三年,似属比主题滥觞之作,未有确定画中人物,只是勾勒出雏型,直待翌年,方衍发成熟为特定之历中人物。但此幅机杼别出,故大有可观。画上具港澳书画古玩界前辈黄维熊和邓苍梧之藏印,可知作品约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递传过程。 《对弈图》,六朝烟雨,魏晋风流。 傅抱石历史人物画佳构,足称早年代表之作! 围棋两色,一黑一白;棋盘两方,一纵一横。大繁至简,方寸之间寓有无穷变化。在古代中国,或文人墨客,或士族名流,多喜欢弈棋,或消遣娱乐,或缓释压力,或体悟人生,也或锻炼全局能力,增强谋略。 魏晋以来,玄学兴起,文人学士崇尚清谈,对弈之风炽盛,下围棋也被誉为「手谈」。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巧艺》记载:「王中郎以围棋是坐隐,支公以围棋为手谈。」王中郎,乃东晋名士王坦之,支公则是名僧支道林。王坦之认为两人对坐弈棋,专心致志,别事不闻不问,犹如隐居,遂得「坐隐」之名;支道林视围棋为清谈,两人对弈以手代口代笔,进行无言交流,「手谈」之名遂不胫而走。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记录了一则高僧下棋的故事:「一行公本不解弈,会燕公宅,观王积薪棋一局,遂与之敌。笑谓燕公曰:此但争先耳,若念贫道四句秉除语,则人人为国手」,这便是中国文化史上为人津津乐道的「高僧观棋」故实。清代李渔《闲情偶寄》有云:「弈棋不如观棋,因观者无得失心。」无论下棋,还是观棋,都是有趣的事,观棋不语更是君子之道。因此,在中国绘画史上,对弈图自古以来就是传统的经典画题。 1942年9月22日,傅抱石为即将举办的个展撰写序言,扼要说明了自己的画题来源:(一)撷取自然、(二)诗境入画、(三)历史故实、(四)临摹古人,特别声明,第三条路线是其人物画创作的主要路线。他熟稔文学故实,仰慕古代高人逸士,诸如「渊明沽酒」「东山逸致」「羲之爱鹅」「萧翼赚兰亭」「赤壁舟游」「西园雅集」等历史故事,成为他抒发情感的工具。多年来,他始终如一地坚持高古博雅的创作方向,往往注入某种理想主义的情感,从而经营出崭新的画面。作为传统文人津津乐道的对弈题材,自然成为傅抱石笔下乐于表现的主题。 1943年8月7日,傅抱石精心经营完成《对弈图》:寒林中,三人围拢棋坪,两人捉对厮杀,青衣道人持盂拈子,身体向前微倾,全神贯注,仔细地推敲着;白衣文士则翘脚而坐,一手扶膝,略垂首,貌似神定气闲,也认真地思量瞬息变化。傍观者为高僧模样,双手合拢于宽袍阔袖内,凝息不语,静观其变,俨然一派清寂忘忧的世外桃源之境! 傅抱石早年追求东晋顾恺之古朴清远的情趣,多用绵细圆劲的笔法,后汲取陈洪绶的造型和石涛的意态,相互交叉渗透,任其个性统率,又注重人物的心境表现,追求主、客体之间的情感共鸣,努力实践「传神」「写意」之要旨,形成了老辣中兼潇洒,飘逸中见深沉的艺术风貌。无论是谈诗论道,还是蕉荫对弈,无论是策杖行吟,还是临泉听瀑,他多化奔放的冲动表现为想象的驰骋,营造出一个旷达疏远的精神世界。 《对弈图》人物造型奇古超脱,面容清癯光洁,气宇轩昂,尤其是眉眼之间刻画精微,先以淡墨勾勒上下眼睑,后勾出眼睛轮廓,注重瞳孔转折变化,淡墨干笔勾擦眼珠,淡墨渲染数次,在朦胧中以散锋浓墨加重瞳孔部分,配合浓密的睫毛,虚实相生,含蓄深邃;长袍衣纹以破锋飞白线条为之,果敢不施修饰,细劲凝练、圆润飘逸,极具韵律节奏,后又大笔泼墨,淡色冲晕,色墨交融,浑化一片,既淋漓酣畅又洒脱飘逸。 众所周知,以历史人物故实与山水画相结合是傅抱石的绘画习惯。他注重气氛的烘托,将高人逸士置于枯树寒林间,清疏萧瑟,更显高古气象,人物、景物层次分明,节奏韵律拿捏到位,空间宽阔,布置合理,赋予画面以全新的意境。这里,林木排列组合极见秩序,枝干粗细,伸展交迭姿态不一,呈交错变化,而笔墨收放自如,突破中锋、侧锋传统树法,下笔如风驰电掣,纵横交错,或拖长线,或扫飞白,随势而动,韵律丰富,浓淡、干湿之间尽显挺拔之姿。人物从造型、开脸以至衣饰细节,乱中求整,精中有细,各得其神,线条爽利,设色淡雅,渲染微妙,皆细致缜密,将高人逸士仙风道骨的神韵表达得惟妙惟肖。这种人物与山水互为映衬、精致与粗放的对比趣味, 引人入胜,堪称精心。 对于线条的运用,傅抱石创造力非同凡响,引来老舍在《傅抱石先生的画》中啧啧称赞:「凡是有意改造中国绘画的都应当第一,去把握到中国画的笔力,有此笔力,中国画才能永远与众不同,在全世界的绘事中保持住他特有的优越与崇高……画人物的笔力就是每个中国画家所应有的。有此笔力,才有了美的马达,腾空潜水无往不利矣。可是,国内能有几人有此笔力呢?这就是使我们在希望他从事改造创作之中而不能不佩服他的造诣之深了。」抑如《对弈图》,傅抱石追求「线性」,融合破笔散锋,兼用多种笔法,「力求奔放生动,使笔与墨溶合、墨与色溶合,而使画面有一种雄浑的意味及飞扬之气势」, 充满着刚劲的力和写意的美。 当然,傅抱石富有「史」的癖好,着重于对历史的钻研和精神的体悟,曾言:「为了有时代性,重心多在人物,当我决定采取某项题材时,首先应该参考的便是画中主要人物的个性,以及布景、服装、道具等等。这些在今天中国还没有专门的资料,我只有钻着各种有关的书本,最费时间,就是这一阶段。」创作时,他将自己与人物类似的情感融入其中,通过缜密的形象构思细腻地再现了人物的精神气质。他又注重气氛的烘托、意境的营造,对人物神态、衣着的处理表现过人,贴切地把握人物的细微特征,亦如他在《陈老莲〈水浒叶子〉序》中所言:「刻画历史人物,有它的方便处,也有它的困难处,画家只有通过长期的广泛而深入的研究体会,心仪其人,凝而成像,所谓得之于心,然后形之于笔,把每个人的精神气质性格特征表现出来。」由此,历史之美通过他的画笔,便艺术地一一呈现。 就精神意涵而言,《对弈图》也是值得一说的。从人物形象来看,傅抱石深受传统文化影响,似乎在演绎「儒、释、道三教原来是一家」的经典母题。就在完成《对弈图》的两天后,他又精心绘制《洗手图》,屏风人物也为「对弈图」,图像元素、组合方式与《对弈图》颇为相似,然因只是背景,而笔墨相对粗犷,不及前者精工。1944年6月,傅抱石再作《对弈图》,则命名曰「高僧观棋」,人物造型、衣冠服饰,也都有所变化,其图像渊源更接近于宋元以来的经典题材「高僧观棋」。无论题材,还是风格,《对弈图》《高僧观棋》可以构成傅抱石创作画题的演进脉络。 随着一次次展览的举办,傅抱石画名日隆,所作历史人物画博得了人们啧啧称赞。1946年7月25日,傅抱石致函张院西,曾略及《高僧观棋》,似乎能成为有益的注脚: 拙作辱荷购介,感拜不尽。诸收藏家均为先生友好,弟惟有竭力在作品求其精,而请酬求其廉,始足称雅意于万一也。……又《高僧观棋》大幅,去岁为一学生借临,不慎略有水渍,故特贬其酬(凡拙作所定数目,必要时千乞先生不必拘之,再减无妨。既为先生友好,亦即弟之神交也)。 尽管如此,《对弈图》尤得魏晋风度,又不失现代的浪漫气息。1943年,傅抱石不停顿地画着「东山丝竹」「东山携妓」「羲之爱鹅」「山阴道上」「虎溪三笑」「五柳先生」「竹林七贤」「洗手图」,与魏晋名流晤谈,演绎出一幅幅精彩的画面,诉说着深邃细腻的历史感怀。因此,《对弈图》不仅仅在于故实场景的简单描绘,而是在思想上达到与古贤息息相通,塑造出一片高雅绝俗的审美空间。他期颐以此追溯心目中关于中国文化精神的古典传统,那里才是他的绘画故国与精神家园。虽是时空畛域,他却心手相应,气息相契…… —万新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