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 曾梵志

甚麽是天才？人们也许会这样回答：“天才的存在就在于他的躯体承载不了他的精神性和批判性。”对于一位艺术家而言，超出其能力的事情或许很多，而其唯一能够把握的事情便是通过自己的笔下呈现出这样一个不确定的事情。就此界定，曾梵志应该是一个十足的例子。作为当代中国最具代表性和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他凭借“玩世现实主义”和“波普主义”等方式的交叠最终在画布上构成了中国当代艺术的某种奇观。在这种具有独特符号和语言风格的艺术奇观中，曾梵志掩映出中国进入消费主义时代的特性，触及著人们在这种社会变迁下的情绪化表现以及有效介入著对于当代的理性反思。

展览

2001年 面具之后 香格纳画廊 / 上海

2003年  我· 我们 曾梵志的绘画 1991-2003 上海美术馆 / 上海

出版

《曾梵志 面具之后》 P10-11 香格纳画廊 2001年
《我· 我们 曾梵志的绘画 1991-2003》 P141 湖北美术出版社 2003年版
《美术文献》 2006年第3期扉页

在曾梵志迄今为止的艺术历程中，“面具”系列无疑是其为最成功的系列性创作。整整十年，艺术家尽其所能诠释了无数个面具形象背后的内心困境。1993年，曾梵志初到北京，完全陌生的环境与生活令他难以应付。此时的艺术家愈发感觉到自己与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一样，迫于生存与社会的压力，在不知不觉间戴上了各式面具，将真实的自我逐渐隐退——这一深切的遭遇便是曾梵志华中面具形象的由来。

十年之后的1999年，曾梵志的创作进入了更新的阶段，此时的他开始尝试摘掉画中人物的面具，让真实的表情直面观者。而2001年的《面具之后/ 肖像》展览则标志著曾梵志与“面具”符号的彻底告别，这一转变也意味著艺术家进入了崭新的创作形态，是忠实于内心的召唤，这是从手到心的状态——“内心已经告诉你，不能再往下走了，再往下走就变得俗气，变成完全符号化的东西，就毫无意义了。”就此意义而言，此幅创作于2001年的《无题》无疑是曾梵志艺术转型时期的代表性作品——此时此刻，卸下面具之后，与我们四目相接的是一张坚毅的面孔以及真实得令人窒息的表情。过去的沉重压力如今依然挥之不去，但此时人物的神色中已无半点回避与退缩的却意；紧锁的眉头，坚定的眼神方苏是在告诉我们他已无所畏惧。这种巨大的反差与转变其实也折射出艺术家真实的心理状态——从初到北京时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到逐步站稳脚跟，开始赢得国内外艺术界的认可，一步步迈向成功，此时的曾梵志已经能够更加自信与从容地直面社会与人生。

曾梵志 《面具系列》 布面油画 220×145cm 2000年作 北京保利2013秋拍lot0572

成交价 RMB 22,770,000

画面中，背景部分被蓝色的线条融化成上下两部分，没有丝毫多馀的处理，以极为简练、明快的手法营造出画面的空间感与丰富的精神意味。这是一种短暂的、易逝的、流动的视觉状态，也是曾梵志艺术中最为核心的要素——他那极具感染力的笔触，时而聚、时而散、时而疏、时而密，在巧妙的光影配合下，与内心的视像融为一体。他的画总是给人一种不断进化和转变的感觉，刺激我们去想象那些暗藏在形象背后的无限玄机。如果说之前的作品还带有波普艺术的冷峻与反讽的话，那麽这一时期曾梵志的肖像则完全展现了表现主义绘画语言的真正精髓——一种肆意挥洒却又高度概括的笔触造型。此时的曾梵志毫不掩饰个人真实情感的流露与呈现，强烈的色彩在画面中聚合、晕散、沉淀，在单纯而平静的背景衬托下，演绎著当下人们的最深层的精神状态。因此，可以说曾梵志的作品在写实的外表之下，採用隐喻和象徵的表现主义手法，成为了这个时代与人类群体的人文肖像。

出版物封面 左到右：《曾梵志 面具之后》、《我· 我们 曾梵志的绘画 1991-2003》、《美术文献》

可以说，在曾梵志的风格演变中，内涵著一种不断深化这一艺术观念的发展逻辑。如果说九十年代初创作的早期系列——《协和医院》和《肉》系列已经显现出曾梵志的表现主义倾向和对于当下现实某种透视视角的话，那麽自1996年开始的《面具》则完成了对于时代假面的、具有隐喻意味的挑衅和反讽，而2000年初的《肖像》系列则创造出特定时代语境下，人们对于“自我”的反观和剖析。如今看来，《面具》系列以“假面”作为艺术符号，便足以言明其画面本身的象徵意义。画中，被置于类似影棚景观的人物都一以贯之地戴著相同的面具。然而，即便他们均摆出一幅端庄优雅、克制绅士的姿态，却依然难以掩饰其惊恐不堪的眼神、沉重压抑的精神官能和从中流逝而出的、对于未来的恐惧。直到2001年“面具之后”展览的举行在某种程度上成为“面具”的终结仪式，曾梵志开始卸下“面具”，隐退“背景”，摆脱先前的荒谬与幽默，而是尝试真诚、纯粹地面对“肖像”本身及其人物的原本反应。2004年创作的这幅《肖像》是“肖像”系列中少有以“自画像”形式出现的作品。与大多数“肖像”系列相同，曾梵志将人物之外的绝大部分画面空间做留有画布本色留白的简单处理，它不再是具体的、人工化的背景，而是彷彿独自置身于深邃的个体空间，又像是漂浮于异次元的超现实世界之中。画中的“曾梵志”具有往常绘画中男士形象的清瘦模样，身穿西装，头髮蓬松，并透露出血色的白皙皮肤。正如当我们仔细观察曾梵志画中人物的表情时，往往能够从中读解出很多富有决定性涵义的情感瞬间，无论是从迷惑到痛苦，还是从焦灼到无聊，从沮丧到疯狂。在这幅画中，艺术家那双坚定、有神的双眼似乎成为画面观照的视觉中心。它让我们充分感受到：在他那一副阴鬱而迷茫的青春期诗人气质之下，实质上饱含著对于现世的愤世嫉俗和对于当下的无尽“透视”。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在公众面前刻意回避和隐藏的，而同时更为可贵的是，这幅《肖像》恰恰成为曾梵志在视觉表象载体上的大声“呐喊”。

卢西安弗洛伊德 《自画像》 布面油画 51.2x56.2cm 1985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