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百年的岁月中,山东莱阳人辛少波(1914-2007)的人生角色数度切换,不仅是赫赫有名的老革命家,曾三任莱阳五龙县委书记,终至江苏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省顾委副主任,同时也是南京乃至江苏书画圈特殊年代里多位艺术家的伯乐和知己,更是遐迩闻名的老干书家及收藏家,所书且苍且劲,所藏惟精惟稀。其近百件收藏中,涵括潘天寿、陆俨少、新金陵四家钱亚宋魏及以下新金陵画派多位名家翰墨,更有张蓉镜、刘国钧递藏之明董思翁《书画合璧册》,均精彩备极,至为罕见。
董其昌系晚明当仁不让的艺坛领袖,其影响之广、之深,无人能出其右。此件《书画合璧册》凡作山水八开,每叶均款署仿宋元某家笔法,宋则董北苑、李营丘、赵千里、米南宫、高彦敬,元则黄子久、吴仲圭、倪云林三家,或色或墨,或皴或染,决无雷同;每叶皆有对题书,以五言绝句为解释所绘之山水,诗意闲澹平实,大有摩诘之风。画与书写来皆信马由缰纡徐有致,气脉贯通绝无迟滞,十足的思翁晚期当行本色。是册钤张蓉镜(1802-1866)“小琅环室收藏金石书画印识”及刘国钧(1887-1978)“靖江刘氏敬修堂曾藏”“国钧秘玩”藏印,面夹板则倩吴湖帆书丹,传承渊源清晰。
24.5×15.5 cm.×8 约0.3平尺(每幅)【展览】“传承——名家递藏中国书画展”保利艺术博物馆,2012年11月2日至10日。【著录】《传承——名家递藏中国书画》第60-61页,保利艺术博物馆,2012年11月。
潘天寿以指墨驰名,为现代一人。四尺斗方《欲雪》不仅是潘氏指墨之代表作,亦足窥其得享盛名的“造险”“破险”技法之一斑。本件作于1963年新春,与七年前赠陈叔亮之同题材《欲雪》相较,因尺幅不同,故在意象经营上略作调整,巨石上之水鸟由五只改为四只,同时将右幅及下幅的竹和兰互换位置,并将署款由右幅贴边调整至左幅巨石块面下方,构图更臻紧致完美,而神气更为充沛完满。与潘天寿同为浙派山水巨擘,陆俨少1979年作赠辛氏之《雁荡泉石》则以流丽爽劲的线条描摹雁荡山景,云气缭绕,山色有无,陡壑密林,极见其胜处,令人临画即入闻瀑喧泉漱,而松风云涛扑面应声而来。
居金陵既久,辛老于傅抱石以下新金陵画派诸家自别有会心。他似乎特别钟情于小尺幅佳楮,以其能蓄于咫尺而见乎千里,正与他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的革命家本色一致。《湘夫人》绘湘夫人侧身迤逦回顾,眼含秋水,情愁两端,而衣袂飘飘,虽未署本款,但线条爽利,刻画高妙,一望即知出自新喻人之手。本幅又假林散之草书《九嶷山》七律一首,使近乎完璧。
钱松岩《南湖晓霁》《秦岭新城》两作则以钱氏标志性的颤笔,刻写南湖圣地及秦岭胜地,其中充盈着新金陵画派1949年后特有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和英雄主义色彩,似一曲高亢嘹亮却不失婉转而动人心弦的赞歌。尤其《秦岭新城》一作,以钱氏极少染指的雪景出之,绘岩壑壁立、关塞险阻,而竟于山脚“长”出一座新城,更令人心驰神往。
太仓人宋文治笔墨融洽南北,骨力劲健,气势高迈,善作高远、深远之景;所绘江南三月、蜀江清晓之类,风光旖旎,另具娴都之姿,在开创山水画新貌上有声誉。1975年作赠之《蜀江清晓》即以高远深远出之,绘瞿塘峡江景,烟云满纸,情志高迈,于处理山势的阴阳向背前后揖让尤见造诣。一直悬于客厅的《云涌玉屏峰》以水墨挤压造成大面积留白并示以云海,又于山头以魏氏后期特有的朱砂打点强调秋色,合二胜而成,是魏紫熙应辛少波请所绘极罕见的杰作。武中奇对题的《四季山水册》,则属中州人另一件少见之佳构。四幅均以横幅出,写春花艳红、夏山碧翠、秋壑沉醉、冬雪苍茫,构图新奇,敷色秾丽,极见魏紫熙胸中丘壑颇不一般。
【说明】此作品长期悬挂在上款人居所客厅,可见其钟爱之甚。
尽管工作冗繁,即便从省委组织部长卸任后又曾居江苏省顾委副主任,但辛少波仍与亚明等金陵书画名家保持着长达数十年的师友之谊。一方面,他是他们艺术的知音,可以相坐论艺,另一方面他又是他们的伯乐,以收藏他们的作品向同侪同僚推荐、影响。亚明是其中往来最为频繁的之一。亚明是新金陵画派中少有的多面手,山水、人物、花鸟、鳞毛诸种无不信守拈来。1986年为作《不凋集册页》,绘前贤故实凡八种,如东坡得砚、右军戏鹅、怀素书蕉之类,均载情载志,显有寄意。亚明也是辛氏所藏中惟一有大幅作品的。《松下问童子》写唐人诗意,刻画松下老少问答,丝丝入扣,而布景以空灵取胜,大块留白,仅于远处以水墨蘸取少许花青涂写重山;极罕见之《松寿图》则以繁密见长,整幅写苍松劲挺,蓝靛勾绘松枝密密层层,寄其美好祝愿。
如其自李一氓处索书之内容,“从前心事都休、懒寻旧梦,肯把壮怀销了、作个闲人”,卸任后的辛少波在含饴弄孙之余,偏嗜简淡雅饬的作品。不惟金陵的名家如此,京下和沪上的艺术家中,即便以繁复巧诣得名的,所赠也都闲淡简省得很。李可染《柳塘浴牛》仅写牧童执鞭于牛背闲坐,而柳丝不过三五笔淡墨草草成之;王雪涛《大吉图》则仅绘一羽雄鸡于草丛中单足孑立,李苦禅《松鹰图》、黄胄《牧驴图》亦如是。
与艺术家们多年的往还交流,以及自己操弄翰墨的时间既久,辛少波对书法的鉴赏也达到新的高度。林散之、高二适是他最推崇的书家,尤其后者应其请为书的《草书韩愈送孟东野序》长卷,数百字一蹴而就,字皆银钩铁划而意则跌宕起伏抑扬顿挫,如所谓公孙大娘舞剑器,洋洋乎大观。与高二适书注重骨力不同的是,林散之书更喜云无心而出岫、柔若无骨而骨自在的自由境界,绢本《草书李白诗》即可见之。此作约书于1980年左右,系当代草圣进入晚期的书风,几乎看不到硬方磔,而多的是悟会人生、看透世事后的平静和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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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李一氓(1903-1990),四川省彭州市人。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在广州加入郭沫若等组织的创造社。先后任陕甘宁省委宣传部长,任苏北区党委书记、华中分局宣传部长、大连大学校长等职。1990年李一氓在北京因病逝世,终年87岁。
身为新金陵画派九老之一,张晋在艺术上的探索令人惊艳。与他人大致转身向外不同,他基本是反躬向内,在穷尽造化的路上渐行渐远。《层林尽染》于三裁之幅中绘尽秋光山景,观画时不仅可以感受其敷色秾丽、构图奇崛等诸般高妙技法,更可从其所绘光影的效果感受时空的悄然变幻。丰子恺《红星高高照》则于1960年元旦适时对海外侨胞发出邀请,不啻一篇充溢着浓烈感情和丰富时代性的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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