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是世界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至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也是中国古代地位最崇高的乐器。其深邃、空灵、悠远的音色暗合“中庸”之法,展现了古朴淡雅、平和清淡的精神境界,自古以来备受文人雅士钟爱,是中国传统文化在音乐方面最突出的代表。古琴艺术位列“琴、棋、书、画”四艺之首,被视为东方文化的象征,且于2003年被正式列入世界第二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成为全人类共同的文化财富。
杨宗稷(1865-1933),字时百,自号九嶷山人,是清末民初著名琴学大家,当时公认的琴学宗师,管平湖等皆出自其门下。杨氏一生著录颇丰,他从1911年到1931年陆续编撰完成了《琴学丛书》,共四十三卷,约七十万言。全书包括《琴粹》、《琴话》、《琴余漫录》、《琴学随笔》、《琴学问答》和《琴境》等卷。杨宗稷藏琴非常丰富,其中多有自己题刻的琴铭。目前浙江省博物馆馆藏三十余张古琴的主体即为其藏品,包括由他收藏、监制和修复的,其中大都见于其琴学名著《琴学丛书》著录,可与故宫唐琴“九霄环佩”相提并论的唐落霞式“彩凤鸣歧”琴、唐仲尼式“春雷秋籁”琴、唐仲尼氏“来凰”琴便是杨氏旧藏。
杨宗稷去世后,其藏琴除 “天贶”一琴外,其余全部转赠好友、中国著名化学家、杰出古琴学者虞铭新,再由其后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军法处处长、原浙江省政府委员徐桴捐赠给浙江省博物馆。历经百年沧桑之后,杨氏藏琴至今已是一琴难求,成为后世墨客琴人梦寐以求的神品。此次杨氏藏琴“天贶”琴的再度面世,实为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幸事。在此特将此琴身世流传,以及造型、漆质、音色备列于此,以飨同嗜。
关于九嶷山人为何于众多稀世宝琴中独留“天贶”琴传之子孙,郑珉中先生曾向山人之子杨葆元先生提问,葆元先生的回答是“仅有天贶未曾剖腹重斲,余悉重斲过”,由此可见山人对该琴重视珍爱,视同拱璧。然而此琴在山人身后亦几经辗转,大约1940年,古琴大师李浴星先生从杨葆元夫人手中借弹此琴,后杨葆元以原值赎归,遂一直庋藏家中,秘不示人。文革十年杨家屡遭冲击,幸全家上下冒死保存一代名琴方得劫后余生。
此“天贶”琴,配原黄软缎棉套保护,因年代久远软缎已朽,脱套时需异常小心。仲尼式,琴体浑厚。鹿角灰胎,漆质优良,故能使琴保持原貌流传至今。漆色典雅,通体以黑色原漆为主,间朱漆,腹内面板木色发黑。配以蚌徽,排列规整。琴面和琴背密布流水加牛毛断,琴项下有民国著名书家常赞春籀刻“天贶”琴名及杨宗稷鉴藏赞文曰:“溯自戊申,琴为余累。枯桐半百,终鲜称意。今歌得宝,实神所秘。人力罔求,天庥载至。锡厥嘉名,答彼苍赐”,池左偏有虞铭新隶书题款云:“壬戌三月杨宗稷得于都门,命名天贶,并铭常赞春作籀虞铭新题款”,其与三五同好共享佳琴的欣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据《琴学丛书》载,此琴辗转闽中、太原,方到杨宗稷之手,当时琴池外右偏刻七分楷字一行,云“嘉庆戊辰暮春日”,系前任主人赏铭,可惜传至今日,字迹已泯灭不复见。
此琴造型古朴凝重,正面由额至肩,由肩至腰,由腰至尾的三个部分,宽窄适度,比例协调。背面开长方形龙池凤沼,龙池居腹部正中,凤沼在腰尾之际,双定置于腰部中间,极规矩有法。侧面琴面弧度由肩至尾完全一致,平度自肩至额逐渐下斜,项腰内收作圆,故琴面肥厚却不失灵动柔美,尽显唐代古斲之神工绝技。唐朝是古琴文化发展的重要时期,制琴技艺在此时达到了巅峰水平。现存的唐代古琴无论从音质、形制还是历史价值方面衡量,皆是历代琴器中不得多得的顶级至宝,后世以之为神器。然存世唐琴廖若晨星,目前被确认的仅十余张,且多为国内外博物馆所藏。
此琴因长期盛之以囊悬于壁间,致声音发生变化,乃曾请管平湖先生为之剖修,修后天衣无缝,奏之高音有钟磬金石之声,中低音色浑厚丰满,独具唐代琴音古朴苍茫的韵味,这与其本身的材质优良、制作得法,以及历经千年自然变化而产生的独特震动和共鸣的特性是分不开的。千年古琴重放清音,且音质上乘,清越雄远,在唐琴中实属难得,令人油然而生爱慕之情。
当代收藏已经不再仅限于收藏传统的书画和瓷器,随着收藏家的精英化和收藏市场的成熟化,“藏琴成金”正成为近年艺术品市场的大势所趋。由于唐宋时期的古琴的数量极为有限,在艺术市场中出现机会较少,所以一旦在拍卖场中出现,就会引发新一轮的“古琴热”。2003年7月,嘉德春拍唐“九霄环佩”琴,创造了346万元的中国古琴拍卖世界纪录;同年11月,王世襄藏唐“大圣遗音”琴在嘉德秋拍以891万元天价成交;2004年元代赵孟頫款 “龙吟虎啸” 琴惊现荣宝春拍,最后以385万元成交;2009年嘉德秋拍中,明“月露知音琴”琴更以2184万元成交价再创古琴拍卖新高,随后匡时秋拍古琴专场中,吴景略教授收藏的唐“太古遗音”琴、宋“龙升雨降”琴和元“朱致远修百衲” 琴分别以2072万元、1232万元和582.4万元的不俗成绩得以成交。此次现身北京保利春拍的唐-五代仲尼式“天贶”琴与浙江省博物馆所藏杨宗稷旧藏唐仲尼式“春雷秋籁”琴,形制、尺寸、池沼、漆色、断纹几乎完全相同,甚至可大胆推测,两琴应制于同时,出自同手,几可同为唐琴的标准器。此张“天贶”琴具有馆藏级的艺术水准和清晰有序的流传脉络,今番现身拍场,实为好古敏求之士的难得机缘。
铭文1:“溯自戊申,琴为余累。枯桐半百,终鲜称意。今歌得宝,实神所秘。人力罔求,天庥载至。锡厥嘉名,答彼苍赐。”
铭文2:“壬戌三月杨宗稷得于都门,命名天贶,并铭常赞春作籀虞铭新题款。”